第(1/3)页 第269章 91下 搁置禁忌夜半长聊 阴差阳错一见钟情 空气浑浊、室温很低、物件无不散发霉味……一月二十二号这晚是董惠芳十年来第一次回老房子住,住惯了张家的小洋房,重回自己家住觉哪哪也不好。晚上董惠芳不想吃饭,依旧躲在被窝里回想厚重辛辣的往事。 也许是回到老房的缘故,这半天她脑海里一直在想致远他爸。远他父亲性子糙了些但人很能干,老物件修补、接线换开关、修水槽、通马桶样样皆会。老何在单位、邻里、亲戚中人缘很好,平常在家也勤快爱干,虽酒量大、烟瘾大、长得圆滚,但这半辈子跟着他从未受过什么苦。自己跟人置气了远他爸冲在前面替她挡着,身体有个不舒服他爸总陪在身边端水、讲笑话,家里的大事急事自己几乎不过问,因为惠芳知道远他爸会抢先解决的。洗涤自己这一生,最辛苦的时候该是儿子致远刚出生那几年,再有,便是带豆豆的这些年。 老张跟远他爸截然不同。致远他爸从来不看书,更不会写什么毛笔字、画什么牡丹,老张会;致远他爸吃饭吧嗒吧嗒的、睡觉呼噜呼噜的、连走路也呼呼呼的,老张不这样;致远他爸不喝茶不懂茶、不太讲究东西的品质、不会在墙上挂各种名画、不知窗帘定什么颜色好看,可老张会;致远他爸从不会给领导送礼、从不搞关系走后门、从不结交奇奇怪怪但有名声的人,但是老张会。老张是细腻精明的人,也是心思多性子怪的人。 以前致远他爸在的时候,董惠芳过得轻松惬意又自由,被致远父亲大半生保护的她遭逢爱人去世后着实不知如何生活了。重新选择时,她希望自己的人生末段是潇洒的、浪漫的、令人向往的、趋向理想化的。所以,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老张。董惠芳喜欢老张高于世俗生活的艺术人生的境界,为这境界她把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沉迷世俗的老太太。 正自怨自艾间,不防备儿子电话又来了,老太太盯着电话听着响铃心砰砰地跳,不知道自己如此这般跟儿子怎么交代。 “喂妈?”致远在陕西省二院里放不下心。 “诶!远啊,你……英儿她哥今天晚上怎么样了?”董惠芳按照脑海中的计划问,特意将视频镜头对准自己的衣服。 “今天……就这样,哎……真是不顺,漾漾今天发高烧了,早上……” 何致远把漾漾发高烧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董惠芳坐起来细细盘问,不免担心一场。母子俩聊完漾漾聊了几句仔仔,致远想解答心中疑惑询问母亲跟张叔叔的事儿,又不知从哪句开口,母子俩举着电话沉默了。 “妈你现在在哪儿呀?”沉默良久,致远故作轻松地问。 “我……我回来了,在咱家呢。”董惠芳一声叹,这一声里起起伏伏,藏了诸多情绪。 “其实我看见了,下午给你打电话我看见了咱家的柜子,阳台上的柜子。” “嗨我……我感冒了,怕传染给豆豆。这时候……感冒不好,所以我说……我说回这边养着。”董惠芳说着长泪两行,她压制着悲伤,不愿儿子为她担心分神。沉重在电话两头来回流动,母子俩皆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还需要什么吗?我买了好多东西,应该寄到明远那边了,我等会给你重新买一些。呐……过年呢?”何致远眉头紧皱,用力地举着手机凝视视频里母亲苍老的下巴和褶皱的脖子。 “过年的话……我今年在这边过。今天你对门的肖阿姨还过来跟我聊天了,老长时间没见她,头发白了很多,膝盖也不行了。”董惠芳搓着右脸回避镜头。 “我跟英英办完这边的事情,回去路过湖南,到时候把你接到深圳,俩娃也好久没见你了,漾漾对你的印象还没有她外公深呢。” “行啊!这些年老说去深圳老说去深圳,一直没去成,实在不行,就这个年后吧!行啊,到时候我给你们带带漾漾……”董惠芳说着把持不住,缓缓地啜泣起来。 致远听了半晌,最后安慰道:“这两天……妈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先把病养好。过年你去永州走走咱这边的亲戚,这些年一直没来往,刚好趁着这时候……我……我跟英英忙完了去接你,你在那边好好的……”何致远说不下去了,一股浑浊之气卡在嗓子眼。 “没事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妈还没老呢!我挂了,挂了挂了。”董惠芳挂了电话,赶紧找来纸巾一张一张地擦泪擤鼻涕,泪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何致远挂了电话,心里不是个滋味,一个人坐在医院偏僻的椅子上为母亲的委屈愤怒。 董惠芳难过了半晌,念完张家的怨,又想张家的好。老太太还在琢磨为什么老张头没给她打电话,纯真的女人还在为对方找不可辩驳的理由。 这一晚的老张家,灯光明亮,人声喧哗。 自打下午四点半陈青叶将娘家父母接到自己家以后,张家再没消停过。两伙人见了面你你我我寒暄完,青叶暗示母亲要做饭了。刚来到亲家家里就得做饭,豆豆外婆心里不高兴,奈何她不做饭没人做,青叶做的没人吃。没办法,晚上七点母女俩低着头进了厨房。 “叶,赶紧剥,剥完蒜把菠菜洗一下!菠菜洗完了你去……哦淘米,还没淘米呢!” “叶啊,你麻利点儿!我这要炒菜了你还没把菜沥干水啊!还吃不吃饭呀!” “哎呀你说说你,肉还没解冻呐!叫你在微波炉里解冻你干什么啦!” …… 陈青叶想着父母才来第一晚,能忍则忍,原本小腹不舒服的她被这么一通训斥催赶,整个人情绪立马上来了。 “说了叫你来帮忙做饭的,你一直训斥我使唤我!我两手停了吗?大冬天的你嫌冷不愿意碰水我愿意吗?我一直忍着一直忍着还在那儿叨叨!我跟你说了我做不来饭,你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一到家……” 这下好了,母女俩在厨房明枪暗火杠了起来。 客厅里更喧哗。 老张和明远原本陪着豆豆外公在看电视,结果豆豆外公一见明远给他拿的是名牌烟,一直抽一直抽停不下来,熏得老张频频咳嗽,豆豆外公瞧见了反过来取笑老张不会抽烟品烟。后来青叶父亲叮叮咚咚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见豆豆出来了,外公想跟孩子亲近亲近,豆豆一脸的嫌弃激怒了老头。老人不得劲用蛮力抱来孩子要亲,豆豆使出吃奶的劲挣扎踢打,明远好说歹说老小双方互不妥协,最后豆豆挨了一脑门打。这下好了,豆豆也爆发了。 明远暗怒妻子不打招呼请来了岳父岳母,男人压制着怒气阴着脸去厨房找青叶。 “豆豆哭呢!你赶紧去哄!” “你不会哄?你是他爸爸你不会哄?”陈青叶扔下菜刀,里外受压迫,情绪崩溃了。 “他妈妈不哄我哄!巴不得呢!”青叶母亲殷勤地出去哄金贵的外孙子,留下两口子在厨房。 一阵沉默,见岳母走远,厨房只剩他俩,明远低沉开口:“你今天出去干什么了呀?不打个招呼,这什么意思呀?”明远下巴朝外指了指。 “什么意思?你把豆豆他奶奶赶出去的时候想没想过这个年怎么过?我会不会做饭你不清楚吗?我伺候得了你们三吗?”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这世界不管没了谁照样转!你刚好利用这个机会练练做饭!别的媳妇能做来你做不来!” “别的媳妇怀孕了也要给全家人一天做三顿饭吗!我早就有反应了你是眼瞎吗!保不保得住我都不知道,你还不停地催我做饭哄孩子!怎么做!”陈青叶急得一声吼,吼完肚子有点痛,她紧忙扔下手里的东西,护着小腹流着泪,慢慢走回了卧房,留下明远和一大家子愣愣地在消化怀孕这件事。 父母、公公、丈夫、儿子对于青叶再孕这件事各怀心思,每个人的小心思里皆掺杂着自己的自私、心机和功利。接下来的日子里,丈母娘一看接自己过来是当全职保姆的,立马换了脸色,做饭打扫的同时不停地朝明远和青叶索取、抱怨、显摆。豆豆外公见自己女儿又要给他们张家生龙生凤,立刻在亲家翁和女婿面前作威作福、露出本色。七岁的豆豆还不懂二胎意味着什么,只是在姥姥姥爷频频提起他将有弟弟妹妹时阴着脸扬言要扔掉弟弟妹妹。青叶高龄怀上二胎,孕期反应随着月份的增多越来越严重,明远当然还想要个孩子,这些年轻视家庭的他在这个时候分明感到了另一个女人对这个家庭的和谐意味着什么。最可怜的算是老张头了,亲家到家以后,整天在家里大呼小叫,每天他两口不吵个三五回合不罢休,吵得文绉绉的老张头心突突地跳,还有对方的卫生习惯、餐桌陋习、抽烟贪酒……生活方式的方方面面老张头皆受不了,起先为了孩子忍,后来没几天能文不能武的老张有点假性抑郁了。家里长期住着自己极度反感又得倚靠的人,这日子怎么过? “怎么了?”晚上桂英找到丈夫,见他神色不对,坐在一处询问。 “没事。”致远听是英英,头也没回。 一阵安静,桂英开口道:“老钱总帮忙,送漾漾去了妇幼医院。” 致远抬起头惊讶道:“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辛苦你了!” “你刚才不是给妈视频电话了嘛,她那边怎么样?” “不太好。”致远想起母亲努嘴摇头。 “怎么了?” “她回老房子住了。”致远轻声说,言语间满是无奈。 “为什么?今年不腊月二十八嘛为什么呀?”桂英满是疑问。 “因为她感冒了。”何致远面无表情,好像脸上沉甸甸的肉随时会掉下来一般。 “啥?因为她感冒了,所以回老房子住了,不是……老房子能住吗?” 致远缓缓转头,久久凝视妻子。桂英懂了,一张嘴啊了一声双眉紧皱。 “英英姐?英英姐?医生叫你呢!”两口子正沉默,老五马兴成过来找人。 原来,二十二号这天人民医院又接收了十几个病例,医生意欲说服家属签字以让马兴邦尽快出院,因为医院里的呼吸科门诊早满了,隔离病房也不够用了,重症监护室正在考虑被征用。 “张医生,你让我哥回家,他这样子回家不就死了吗?”桂英似懂不懂,皱着脸小声问。 “啧是这样的,现在这个新·病毒的传·性很强,全国都在应对这个病毒,它的社会危害性……” 医生长篇大论,马桂英一句也听不到了,好像上帝给医生的大嘴静音了似的。主治医生见对面坐着的家属迟迟没有反应,以为她听进去了,于是自顾自地又开始讲述医院目前的紧急处境。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