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90下 真焦心漾漾高烧爷孙大吵 太无-《老马的末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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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惠芳一听这话,味儿不太对,斜眼凝视老张头,不敢相信他刚才说了什么。

    “阿姨,不用关窗,家里通通风挺好,新闻上也说了要通风。”张明远站在另一头的阳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董惠芳万般不解地问老张头。

    “你已经属于密切接触人群了,还什么意思?你今天咳成什么样啦!”老张头嫌弃地指了指董惠芳。

    “我哪年冬天不咳?我哪年冬天不感冒?怎么今天一咳嗽你就这样子呢?”董惠芳忍着一股扎心的痛。

    是呀,最扎心的痛无非是你把别人当自己人,别人却没把你当自己人。

    “今年能一样吗!”老张头沙哑着大喊一声,吓坏了众人。

    陈青叶至此时也明白了明远刚才为何换了脸,心里忽然有点扭曲难受。

    一家人隔着老远聚不到一处,就这么干巴巴地站着或坐着喊话。原本在厨房拨了菜舀了汤正吃午饭的保姆,听见外面吼,得知这家的老太太得了病毒,瞬间脸色大变,吓得赶紧把饭菜倒进了垃圾桶。擦了嘴,漱了口,将厨房窗户大开,吐了几口气,然后出厨房和众人说话。

    “我一直不好意思说……那个,原本定好我是明天——腊月二十九——走,我儿子刚才打电话说有事,我估摸着今天要提前走了!”保姆朝四分五裂的张家人打望。

    一家人无人回应。

    良久,张明远心有顾虑,皱着眉说:“王姐,按合同是明天走呀!明天干完了再走吧!”

    “你家里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干?你们都害怕传染上病毒难道我不怕?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指着我过日子呢,我要是得病了活不了了谁给我养老人小孩?去!这两天工资我不要了,不要一开口拿合同跟我说事儿!”保姆狠狠地瞪了一眼张明远,然后脱下哨的围裙,回保姆房里收拾东西去了。

    保姆手脚并用地收拾完东西,招呼也没打仓皇走了,留下这一家子,如同在雪地里一般。

    董惠芳啜泣了一会,而后带着哭腔说:“我去看病,我自己一个人去。”

    说完凉凉地转身,泪眼模糊。

    十年如一日,老太太为这个家无私奉献,奉献到忽视了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如今非常时期竟看到张家父子如此面目,难以接受。她不计较老张头对她的使唤和压榨,她不在乎继子对她的忽视和冷淡,她爱老张,爱豆豆,爱永州的这个家,一切皆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但是,今天,她受不了张家父子一着翻脸不认人。

    “妈我送你去医院。”陈青叶看不下去,推开豆豆打算自己回房取厚衣服送婆婆。

    “不用,我去送!”张明远早想好了对策,只等着董惠芳说离开。

    “奶奶去哪儿?”豆豆哀怜地问大人。

    “豆豆,回你房里去!”张明远怒目瞪着儿子回了房间,然后穿好厚外套、戴好口罩、拿了车钥匙先一步出门。到地库以后,他给董惠芳打电话说车在门口等着她。

    董惠芳泣不成声地胡乱收拾东西,陈青叶慌张地帮忙收拾。过程中董惠芳频频抬头偷瞥老张头,老张头坐在阳台窗边的沙发上拄着拐杖,一动不动。董惠芳见他如此狠心,万般不舍,咬着牙离开了这个家。

    “你回去!你回去!别你传染了再传给豆豆!”董惠芳戴着口罩,依依不舍地将陈青叶关在门内。青叶红着眼睛回了房间,忽然觉着这个家让人窒息。

    下了楼,董惠芳要打车去医院,张明远执意要送。如此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隔老远坐在空间最大的越野车里。当然,这一路上越野车车窗大开。董惠芳受不了这零下几度的冷风,咳得更厉害了,车内的两人心情紧绷如战场,均想着赶紧到医院。

    离家最近的社区医院没有开门,这完全在张明远的意料之中。深知老太太胆小不敢去大医院,他打算将老太太送入五星级酒店,但是董惠芳不想孤孤单单一个人大过年地住在酒店。两人在社区医院门口干站了一阵子,董惠芳最后决意。

    “明远你回去吧,我回我家了!”这话说完,董惠芳双行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阿姨你别记恨,我是担心……万一传染给豆豆……”明远站在两米开外说,他自私,也自愧。

    “我知道我知道……你回去吧!回去吧!”董惠芳哭哭啼啼地让明远回家。

    “我给你打辆车!”明远站在街上拦出租。

    董惠芳的眼泪跟老旧损坏的水龙头一样,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出租车拦到后,明远内疚地说:“阿姨,等你病好了,我马上把你接过来!”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老太太用语言支撑自己的尊严。

    董惠芳在泪水中模模糊糊晃晃荡荡地上了出租车,难过地关了车门,好像刚才难过地离开那个家一样。四十分钟后,老太太艰难地摸着墙喘着气回了一栋老楼里,那是她的家——她和致远父亲当工人时厂子里分配的老房子。老太太急得没带钥匙,无奈敲响了老邻居的门,从老邻居家里要来了备用钥匙。

    “芳啊你咋回来了?你哭啥哭?这是怎么了?看你衣服哭得湿成什么样子了呀!是不是那个老张欺负你了?大过年的赶人,这是过不下去了吗?看你提这么多东西……”

    “我早跟你说过,那老张头人靠不住靠不住!你偏不听,这么大岁数嫁过去讨了啥便宜?把自己搭进去不说,还白白受这么一场气!还有那老张家儿子一看就是精明人,手上有钱,不拿咱这些人当人……”

    邻居的老太太好多疑问、好多蔫酸,董惠芳连哭带喘也好多疑问、好多心酸。老邻居见董惠芳哭得厉害问不出话来,只能没趣地离开,关了家门让她一个人静静待着。

    好一间三室两厅的大房子,格子地板不少瑕疵,南墙下的地板缝竟霉黑了;旧沙发罩着白布,白布上一层厚土;阳台外也是一层土,致远父亲早年养的草草早死光光了;他们老两口的卧室里光溜溜没一件东西,只剩发黄的结婚照冷冰冰地挂在墙上……董惠芳泪眼环顾这间屋子,又怕又瘆又悲哀,哭得更不像个人。室内十年不住人,冷得如同大街上一般,好在致远的那间房子原封不动,依稀保留着他大学之前的模样。

    董惠芳去了儿子房间,取了两条沉重潮湿又泛黄带味的旧被子,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没天没地地大哭。

    太委屈!老太太六十多岁了,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这头的老张害怕传染不敢回房间,躲到了客房里取暖午睡。陈青叶躺在床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心情难以形容。饿坏了的豆豆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吃饭桌上还带有余温的黄金豆腐,结果被刚回家的爸爸逮了个正着。

    “这什么饭你都敢吃!”

    毫无防备,一巴掌打在脑门上,豆豆哇哇地哭了。青叶提着心火速下床拉走了豆豆,正哄豆豆时,明远让青叶赶紧把那些饭菜处理了扔远些。陈青叶于是找来垃圾袋,一盘一盘地扔菜——明远爱吃的红烧肉、炒腊肉,自己爱吃的麻辣鸡块,豆豆爱吃的麻婆豆腐,公公爱吃的梅菜扣肉、羊肉汤。一家五口生活这么久了,她总记不住婆婆爱吃什么,而婆婆却牢牢记着每个人爱吃的饭菜。

    生活的真相有时来得太快,让往日沉浸虚假幻象的善良人一时半会受不了。陈青叶提着沉重的、带着温度的饭菜下楼时,仰望没有阳光的天,心情跟老天一样,阴云一层一层,质疑一重一重。

    回来后,年轻的陈青叶看着家里的样子,胸中愤愤不平。不管婆婆是不是感染了湘北病毒,张家人都不应该那么无情地把老太太大冬天地赶出去。陈青叶很清楚婆婆那边的家里多年没有人生活,水电气怕也不齐全,没有充足的生活用品,老太婆一个人在那边怎么过冬过年?临走时哭成那样又缺了物资,老人精神不好生了大病或者有生命危险谁负责?青叶坐不住了,良心承受不起这种煎熬,于是,她去了婆婆那屋,将婆婆平常用的内外衣服、袜子帽子、日用品、羽绒被、手机充电线、暖风机、常用感冒药、吃的喝的、闲置的锅碗等东西全部拿了一套,一趟一趟地下楼往车里搬。张家父子听见动静默契地没一个吱声,只有豆豆懂事地在边上帮助妈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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