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还撒谎!还撒谎!我叫你不承认!叫你不承认……” 少年气爆了,抓起漾漾瞄准屁股又踢又打,那手劲没轻没重的可吓到了看热闹的大人们。左手插着针管的老马下了床在窗口边沙哑地制止,老阿姨挡在中间为小孩求饶。大的暴躁揪住漾漾衣服不放,小的蛮横咧着嘴不承认,安静不过三秒钟,漾漾的爆哭瞬间沸腾了楼道,直到护士过来训话仔仔才停下手脚。 小孩杀猪一般的嚎哭无人可止,楼道围了好几个人过来安慰小姑娘,恨到极端的仔仔站在楼道扶手边气呼呼地喘气。漾漾坐地上蹬脚捶打握拳爆哭,这下好了,上下几层楼病房里的病人全被小孩的哭声吵醒了。床上养病的、被药迷昏的、重症的抑或临终的人们不觉这哭声吵闹,反倒心里欢喜——喜生之勃发旺盛。 “那个……妹子麻烦你抱她抱进来!抱进来!别在楼道上哭!地上凉……” 正在打点滴的老马托付临床的大妹子把漾漾抱进来。老阿姨抱了好几次才将漾漾搂进怀里,被抱起的漾漾冲着陌生人又踢又打,老阿姨将孩子没轻没重地丢在床上赶紧退场,老马一把搂过漾漾,将心肝宝贝捂在怀里——紧紧得捂在怀里。漾漾泪眼中见是爷爷,哭得更加委屈,惹得同病房里的其他人心中不由怜悯。老马顾不得左手的血在针管里时不时倒流,一手轻轻拍着小人儿的背部,一手忙着替她擦泪、擦鼻涕、盖被子、理脸上的头发、捏领口的衣服。 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块不疼?祖孙俩在一个房子里住了七个月,都知道眼镜对于高度近视的仔仔有多么重要,特别是对于此时此景远方不幸眼下年关待在深圳的他们老小三个。所以老马这回并没有责怪仔仔,只是揪心被打的漾漾。 仔仔在楼道上一个人吹风冷静,等看热闹的人踱步散去,他握着坏掉的眼镜,想起刚才打妹妹下手太重,愧疚至极,竟也湿了眼窝流出鼻涕。半个小时后,里外均安静了,少年借着护士给爷爷换药重新踏进病房,坐在了爷爷床边的小凳子上。漾漾一见哥哥又开始哭,老马重新安慰。又一个半小时过后,漾漾哭累了,躺在爷爷怀里发呆打哈欠,仔仔见妹妹好了,抬头丧气地跟爷爷说话。 “爷爷,现在怎么办?我眼镜只剩一半了!” “宝儿,宝儿?哥哥的那一半眼镜呢?你悄悄告诉爷爷……”老马在漾漾耳边无限温柔地套话。 漾漾理亏知错,迷迷糊糊将小手指了指床头柜下面。仔仔于是蹲下来找眼镜,终于在床头底下的塑料红盆子里找到了另一半的眼镜——镜片裂了,只有个镜框在。 “破成这样了我的天……”少年欲哭无泪,捧着眼镜让爷爷看。 “眼镜坏了再配副眼镜呗!”老马皱着眉低声说。 “今天都腊月二十五啦!有几个眼镜店现在给你开着?”少年愤怒。 “别吼!今天晚上回去就找,我不相信没有一家眼镜店开着!”老马强势安慰。 “你住院呢怎么回?我一个人没戴眼镜能回去吗?”少年无奈至极又起怒气。 “爷爷这儿没事,等会吃了午饭马上出院!我叫你行侠爷爷过来帮咱回家找车啥的!”老马安顿。 “都怪你!摔了我几个眼镜了?现在是过年期间!爸妈不在,爷爷住院,没眼镜怎么办?你故意找茬是不是?”仔仔气得又朝漾漾发火。 “嗯……”漾漾又哭,虽声不大,但泪够多。 “天又没塌吼啥吼呀你,多大点儿事儿啊,整得医院里闹闹哄哄的影响别人!你十六岁了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呢……” 心有偏袒的老马轻轻斥完大的,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安慰小的。 午饭的时候老马托临床的家属从外面带了三份盒饭,等待午饭的间隙他给行侠打去电话,托他下午过来帮忙。爷三个吃了午饭稍作休息,马行侠照着地址两点多找到了老马病房。见病房里一老带二小个个耷拉,行侠赶紧扯开嗓子主持大事。按照老大哥的吩咐,行侠跟医生商量要求出院,护士拔了针头,行侠帮老马缴了费用、办了手续,然后带着爷三个出院打车回家。 一回到家,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昨天畅玩欢乐谷、昨晚第一次喝醉、凌晨送爷爷急诊入院、今早为眼镜和妹妹置气,四趟折腾,少年一身牛劲全用光了,处理完门口一大堆的快递包裹,仔仔充了电关了门捂着被子大睡。漾漾被爷爷抱上床检查屁股和胳膊的伤,见红红几片没有大毛病,而后老马给孩子穿上了新买的厚裙子、小马甲。昨夜晕倒的老马过早出院,精力并未恢复,强打着精神在客厅里陪行侠。马行侠见老村长脸色不好神态萎靡,以家里有事为由下午四点回去了。 早上活灵活现穿着哥哥的大衣服在病房里像个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惹得大人们眼睛一亮、微微一笑,被打后小孩子一直委屈郁闷,那可怜的绵绵的小眼神跟利剑似的穿透了人心。老马浑身沉重酸软,放不下挨打的漾漾,于是送走行侠后去漾漾屋里陪她,怕娃儿感冒他为漾漾加了被子,哄了会儿孩子,老头不觉间也睡着了,窝在漾漾床边打起了重重的呼噜。 晚上六点,门铃响了,是救星钟能。原来,马行侠回家后打电话跟钟能透露了老马住院又离院的事情,钟能担心,在街上干完活直接坐车到了老马家。两家通家往来好多年,老一辈还沾点亲,这半年走得格外近,钟能人善不能不来。照旧,他买了菜给老小做饭,吃晚饭的时候两老汉商量起配眼镜的事情。 “老哥你放心,吃完饭我领着仔仔去配眼镜,今晚上怎么也得找着一家眼镜店。”钟能放狠话。 “钟爷爷,我这个度数不好找的。”仔仔有经验,明白自己高度近视的情况。 “没事,不好找也得找。你没眼镜放假了怎么做作业?怎么用手机?怎么出门买东西?你放心,今晚上找不着,钟爷爷明晚上再陪你找。” “今晚睡一觉,明天我身体会好点儿,明个儿我带仔儿出去找眼镜店。你白天忙你的,别老往我这儿跑,我没啥大病的!你记着你上回在街上犯晕差点栽倒吗?你儿子靠不上,你要晕倒了可没人管你呀,千万别我这好了你又病倒!”老马冲钟能说。 “成成成。反正你三个现在要团结,你爷爷当你的眼睛,你当你爷爷的腿脚,跟妹妹好好相处,不能再打娃了!你看你打了漾漾你爷多心疼!刚一说起你打漾漾你爷爷都掉泪啦。”钟能指着仔仔的鼻头说。 “知道!她屁股肉多,禁打着呐!”少年翘着下巴出声响亮,二老褶皱着笑了。 晚饭后一抹嘴,老马在家缓慢地端盘洗碗照看漾漾,钟能领着仔仔出去了。 晚上,马兴波和马兴成从南阳村处理完马兴邦的失控车回来了。果不其然,刹车失灵,导致出了车祸。兄弟俩请人拖着车去了两家汽车维修店,维修师傅均确认是刹车出了问题。兄弟俩愤怒又无奈,怒卖车的人没良心,无奈大哥太心焦——二手车没有全面检修怎敢上路?拿到两家维修店的盖章说明后,他们将车暂时拜托在一家维修店里,如果有后用回来取车,如果没有后用将来请维修店老板将二手车处置了。如此料理完毕,两人拎着一串钥匙回到人民医院时已经晚上七八点了。 “这应该是他厂子里的钥匙!但是,咱又不知他厂子在哪儿!”老三马兴才长叹。 “厂子的具体位置,我估摸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老四兴波补充。 “肯定有办法找到厂子的!”桂英听完两堂弟的一番叙述,心里炎凉不定,眼里使着力气。 “现在不着急找厂子吧?今天腊月二十五了,到哪儿都没人!我跟我四哥找那两家汽车维修店,找了整整两天呐!”老五实话实说。 弟兄们凑一团,聊了大半天,没有个结果,最后商量着怎么过这个年,更是没有定论了。 这一晚钟能带着仔仔先去了金华福地小区附近的几家眼镜店,又去了几处偏僻的,两人走了两个小时,总共去了八家眼镜店,其中六家关门了,只有两家开在大商场里面年前还在营业。可惜仔仔的双眼视力均是上千度,高度近视的同时含有高度散光,这两家眼镜店都没有他所要度数的现成镜片,店员也有些为难,朝老头解释了好几个轮回。 “哦我明白了明白了,就是说……他这个眼睛的近视度数和散光度数合起来以后,没有现成的镜片是吗?”钟能终于听明白了。 “是的,就算现在不是过年期间,平常的话他这个度数也需要两周时间的,因为我们要去厂家那边调货,厂家那边还要提前配好散光和屈光,那边发货、我们这边收到货之后,才能打磨、选镜框这样子。” “哦是吗?”钟能转过头朝仔仔求证。 “是。”心知肚明的仔仔黯然点头。 “这可咋办呀?” 一老一小沉默了。 “仔儿啊,你看要不这样,咱们先交个定金让他们先调货,如果其他眼镜店有现货的那更好,反正年前咱会一直再找的。”钟能侧耳跟仔仔商量。 “可以。”少年眯着眼点点头。 “我们先交个定金,你们赶紧让厂家那边发货吧!”钟能朝店员交代。 “不好意思,我刚才已经跟您解释了,我们工厂那边已经停业了,师傅们都放假啦!年前最后一天发货是在本周五——一月十七号。”女店员笑盈盈地又解释。 “啊?” “不好意思!如果是一般度数的话,我们这里基本上当天来当天拿到眼镜!上千度加高散光真的很少见,这属于需要定制定做的镜片,我们销售这里真的没有办法。如果您能等的话可以先交定金,年后我们上班了第一时间通知厂家发货。”店员跟网络客服一般打着网络官腔。 “你们年后哪天上班呢?” “我们店里是大年初七正常上班,工厂会晚一点儿,初十上班。” “大年初十啊!”钟能错愕,他抹了抹脸,而后又问:“那交了定金,万一……我们着急从别家店买了,你这定金能退吗?你看我娃儿是个学生,着急着用镜子呢!” “如果厂家那边没有发货的话,是可以退的——全额退定金。如果说厂家年后发货了你们这边又不要了,那就退不了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