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你……是不是包晓星?”男人含蓄地笑。 “是!我是!”晓星表情夸张,连声大喊,一张嘴老半天合不住。人在乡里不拘束,遇见相熟自然亲。 “我……我是你初二的同桌!” “啊?”晓星惊诧,抬起头仔细端详这人。 寸头微微,高额油光亮,方脸微长满是喜气,双眼炯炯煞有神采。卧蚕眼、希腊鼻凹凸有致,厚嘴唇厚下巴胡须点点,双眉显赫笑起来好似弯刀。再上下打量,一米八的身上套着浅灰色休闲西装,深蓝色的衬衫扎进黑色崭新的腰带里,浑身上下透着满满的精气神,眉目口唇间露着充足的新春喜。 包晓星看着似生似熟,一时记不起、认不出,只管痴痴地凝视。 “我是康鸿钧!” “喔!我的天!鸿钧是你呀!我记得你!我记得你!哎呀……我记得你……”晓星想起同学一时激动,食指点着康鸿钧的鼻头重复同样的话,而后后退半步,肆意地打量着这位初中挨着坐了一年的同学。 “我瞧着像你,又不确定,所以先问你是不是姓包!” “是我!是我!我记得你!我还打过你训过你呢!老师让同桌一起背古文,你老背不过,害得我也被罚站!”晓星言辞可爱活泼,说话间不停地拍掌,好像自己忽地成了当初率真无忌的女孩。 “哦呦!你还记着这个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拖累您了!”鸿钧作揖弓背顽皮地道歉。 “是我对不起你!当时我记得我狠狠地打了你胳膊,愧疚了很久呢!” “你还说呢!现在还疼呐!”康鸿钧一老爷们忽然娇娇地抱着自己的左臂膀按揉。 晓星捂嘴低头呵呵地笑,康鸿钧盯着晓星也在笑。 “哎这外面冷,你要没事的话进去坐会儿!我那大客厅里有暖气有炉子。几十年没见,我差点没认出你来!幸好我记着你声音!”康鸿钧微微驼背地往门口的大厅里指去。 “走走走!走走走!”晓星热情,跟在鸿钧后头,打望曾经矮小蠢笨的同桌如今长成了这副魁梧之躯,又羞愧又欢喜。 两人绕过鸿钧自用的几辆轿车,一前一后进了客厅,鸿钧调高了空调的温度,给炉子上加了炭火,而后在茶几上烧水煮茶。盛开的一大盆蝴蝶兰、精装裱的大幅山水画、油量昂贵的红木沙发、高档雅致的大小摆件……包晓星悄悄打望客厅的豪气装饰,暗叹不止。两人一动一静间偶然对视嘿嘿一笑,似初次相见,似曾经相知。 “我记得……你后来去了深圳是吧?我听咱班同学说的。” “是,刚回来。” “不是你自己买机器吧?”鸿钧挑选上好的茶叶。 “是我自己要买呀,我自己要用。” “你现在种地?看你这模样不像呀。”鸿钧正视晓星。 晓星低眉一叹,而后望着桌角娓娓道来:“我不在深圳待了,现在回来了,彻底回来了。我打算回来种地,承包个十来亩、二十亩的,专门种五谷杂粮。其实我回来还没几天呐,年后春耕这一波我不想错过了,所以着急忙慌地准备呢,这不来了你店里买机器。” “哎呀,幸好你遇见我啦,你要买啥机器我给你打折!” “别别别,你这整得我多不好意思。” “没!买机器的有好多熟人、朋友、亲戚,给个折扣很正常。” “这样啊,那你给我个大大的折扣呗!”晓星捂嘴偷笑,笑得两膝翘了起来。 “哈哈!”鸿钧盯着晓星眼睛明亮地憨笑。 “来,喝茶!暖暖身体。”康鸿钧为晓星双手递来一杯热茶,晓星不客气,双手接过,抱着茶杯暖手。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咱这儿没下下来,冷得很呐!谁想今天外面的会人照旧多得不行!刚我出去寻思买副大对联,挤得根本出不去!没办法,折回来了,等会快散了我再出去买吧。” “今天赶集的人确实多,我也想买些年货,挤不进去。” “那你回来了,你老公和娃儿呢?” “呃……他……他没回来……我女儿在上大学,儿子跟我回来了。”晓星低头吞吐,回家后最怕人问起钟理,说起钟理她总是小心又小声。 “哦,你回来种地是消遣消遣摸摸路子还是咋地?我瞅你这样子哪是干活的把式!”康鸿钧有许多不解、许多好奇。 “真是回家种地!我以前在深圳的农批市场里卖五谷杂粮,现在想回家自己种,然后供货给深圳那边的市场。”女人诚挚。 “哦!你一个人种?不该是你老汉回家种、你在店里卖嘛?怎么你们反着来?”鸿钧追着问。 “哎嗨嗨……”晓星无奈地笑了,不愿多提,低头喝茶。 康鸿钧懂了七八分,然后给晓星拿出点心、牛肉干、坚果仁来。 “你这么大的店,咋里面没人呢?我刚进来喊了几声也没答应。” “放假了,小年都过啦,这功夫了你还不给人家伙计放假?” “对对对!你小孩呢?放假没?” “镇上的初中老早放了,在会上浪呢!刚还跟我要了两百块钱,说是请他同学吃羊肉泡、豆腐菜去了,呵呵……” “哦!你孩子这么小,我女儿都上大学啦!你几个孩子呀?” “我两个,我……我女儿跟着她妈过,我儿子跟着我,前多年,我俩离了。” “哦这样呀。” 两人悠然地闲谈,从此刻的模样聊到了当处上学的时候。三十年光阴一晃,只留下些不咸不淡的往事。话说两人做同桌时,少男少女十三四,正是情窦初开时。女孩早熟,特别是晓星这样在家里担事的长姐,那时候晓星看鸿钧跟个智商欠缺情商漏水的傻屁孩、笨小子一样,如今见这副成熟、豁达的气象,不知时间在这三十年里为他雕琢了多少心思。 可巧,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康鸿钧不会说话、情志迟钝、学习不行,却对这个白白亲亲的女同桌动了心思。男孩那时木讷,哪知自己是暗恋、喜欢那个女同桌,只觉自己在伶牙俐齿、聪明优秀的包晓星面前抬不起头、说不了话,最后心甘情愿、甜甜蜜蜜地整天被同桌欺负。多年苦相思,早已被西风吹尽,可喜今日重逢怦然心动,害臊激动之心不少于少男时候;更可喜后半生坐在此处四目相对的他俩,身份如此,好像缘分天成。康鸿钧情难自已,这般年纪当然不愿错过此等佳人,好在生意场上半生历练,任是大惊大喜神态始终镇静,嘴上豪爽肚里有谱。 两人聊了一个钟头,直到维筹打电话找到惠民农用机器的店门口,这场重逢才依依不舍地割断。晓星跟鸿钧互留了电话、微信,作别后晓星一直不自在。脖子发烫脸发红,许是受冻受热所致,可为何分别后在会上采购年货时她频频走神、心不在焉,还被维筹说道她挑的萝卜有瑕疵、肉价算错了。好像鬼打墙一般,包晓星神思慌慌不定、心脏怦怦乱跳,甚至怀疑刚才遇上康鸿钧是梦如幻。 一定是当年无知误判了一块天价之宝,导致如今刮目相看、面红耳赤;一定是没有头脑看低了一个人,导致今天对少时种种欺负人的做法悔不当初、羞愧至极——包晓星路上不停地自我剖析、自我安慰,企图缓解这种面烫耳热的生理反应和心神不定的心理反应。 这般年纪、这种身份,她谴责自己不应该失控。 又到了下午三四点,南国旱季的阳光照得如春夏一般热烈,任思轩呆望那道从窗外溜进来的金光,一时陷入了困境。早到了自己喝咖啡的时间点,今天要不要叫晓棠一块呢——为这个思轩一会偷看晓棠,一会嘴里叹气、自忖、喃喃,一会低头在纸上乱写乱画。 任何人在陷入爱情时皆会变傻,不管是什么专家。 主观意愿上他当然想和美女同事聊聊工作、喝喝咖啡、谈谈过年、扯扯牛皮,可自打那天晓棠那般说了以后,他犹豫了。晓棠早已直言,自己再找人家喝咖啡显得特尴尬,好像自己真对她有意思似的。这么一想算啦,任思轩自己带了手机出去了。 包晓棠早已发现对方的异常,余光中思轩不停地偷看她,从上午到下午,几乎每隔一会便假装漫无目的地偷瞟她一下,搞得她特不自在。眼见思轩走了,包晓棠松了一口气,舒坦地靠在椅背上,不用再绷着挺着腰板了。转念一想,他俩早说开了,还彼此祝福过对方早点找到另一半,自己再为此耗神,岂不是自己多心了? 想到这里,晓棠打算换换脑子、换套心情,于是她出了办公室去办公楼下面的亭子里给姐姐打电话。这边打完电话,那边喝完咖啡的任思轩正赶回来,两人好巧不巧又当面撞着了。为不尴尬思轩开始了直男单聊的模式,从热点新闻、最新电影、他哥们结婚聊到晓棠工作、晓棠的姐姐、晓棠姐姐的朋友的哥哥的车祸,直到两人坐在办公位上他才结束了问答式聊天。 汤正见两人近来频繁进出,不由地多望几眼。任思轩比他年轻、帅气还比他多金、职位高,男人天然地醋意大发,可又无可奈何。他精心制造的聚会晓棠好像从来不感兴趣,任思轩不知用什么方式惹得晓棠热情、主动还频频大笑,汤正思忖可能自己要换个思路了。 (本章完)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