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缓不了!厂子里没人,好多东西等着我接收呢,物流早打电话啦!现在办不了身份证便办不了手机卡,没有手机……啧!”马兴邦气得大眼瞪脚。 “呐……只有一个办法了,哥你用我的备用手机,先去西安办你的事儿,我寻人给你办证,关键手续我办不了了你再回来!但是,你害怕无证驾驶被抓被罚的话,只能早早出发了。我估摸你凌晨四点就得走,这样到西安是六点,交警还没上班呢!”马兴成帮大哥出主意。 “嗯,现在只能这样了。” “哪天动身?”兴盛问他哥。 “明个儿吧。” 三人吸了口气,又聊了一会儿,而后一伙去兴成家吃饭。三婶提前备了一桌,弟兄们吃了饭,兴邦早早回家睡觉,兴盛晚上急忙忙、悄默默地给他哥准备路上的吃货、工厂的铺盖。明早三点起来,四点出发,离别太快,兴邦躺床上有点恍惚。 这两天和兴盛的生活好似桃源中,村里的时间是静水流深,不注意时好似凝固一般。最近村里一堂亲家的几亩果树挖掉了,老堂亲家人在外,果树没时间处置,后来一股脑送给了兴盛。兴盛接了这个活儿,忙了七八天没歇。前几天开着地溜子一天五六趟地从堂亲地里拉果树,拉完以后这几天一直在砍柴。昨天他一天在坎果树的细杆杆,剁成一截一尺长的,凑够一抱子了抱到后院柴火房里。细杆杆剁了三天,今天周五他开始锯主杆。碗口粗的梨树,锯成一段一段的,全部锯完以后,再劈成一片一片的。 城里的时间用滴答滴答的秒针计算,村里的时间用一下一下的坎剁计算。昨天兴邦坐在太阳地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盯着兴盛剁细杆杆,心里盘算着好多如果。老二兴盛的幸福在心里,在于自己;而自己追求的幸福在外面,在于他人。他非常清楚,所以才不受控制。如果他是老二,那么昨天砍树的人该是他了;如果他是老二,那么照那般轨迹长成的自己在砍树时一定是满足的、享受的、划得来的、有成就感的、有意义的。 可惜他不是与世无争、乐天安命的兴盛,他是闲云野鹤同时心高气傲的兴邦。他们兄弟的诧异,天性使然。 得知镇上有家宠物店,周六一早九点多,包晓星让维筹带着她去镇上买小狗。挑了又挑,最后选中一条两个多月的土狗买了下来,回来时小三轮车上顺带装满了镇上买的菜肉、煤球和日用品。到家后晓星灭掉了屋子里的盆火,开始燃炉子。解决了取暖问题,而后她欢喜地找到一个竹篓,篓里铺好褥子,将小狗和先前讨来的小猫一块放进竹篓里,竹篓靠在热炉子边,炉子连着土炕,坑上坐着钟学成和维筹儿子哈哈。 “来!快看小狗!”晓星将竹篓提到炕边给娃儿们看。 “好可爱呀!”黏人精哈哈这几天一直跟着学成叔叔,对城里小亲戚的巨大好奇惹得孩子天天一早跑过来、晚上被人拽回去。如今哈哈瞅着小叔叔家一猫一狗,羡慕得了不得,只管伸手去摸。 “你俩给猫咪想好名字没?”晓星问两孩子。 “姑奶奶,叫小煤球行不?”哈哈抬起头张大嘴笑望姑奶奶。 “哼哈!再想想,煤球太黑了呵呵!你问问你学成叔叔叫煤球可以吗?”晓星摸了摸哈哈的头发。 “小叔叔,叫煤球,行不?”哈哈凑上前脸对脸地问学成叔叔。 学成嫌哈哈脸上挂着昨夜风干的鼻涕,赶紧闪开身子躲了,但眼皮半耷拉着,晓星看懂了儿子的意思,小声问他:“成成,管小猫叫煤球可以吗?” 学成两眼垂了下来,晓星知他允了,于是笑着告诉哈哈:“小叔叔同意啦,以后管猫咪叫煤球啦!” “真的吗?那是我起的名字!我起的名字!煤球?哈喽煤球!你好呀煤球……”哈哈摸着小猫咪得意地卖弄,晓星被逗乐了。 许久以来,晓星跟儿子的沟通看似是无,实际上母子间的会意并不需语言,一个眨眼即可。晓星冲儿子说话,学成爱听时眼皮耷拉着、眼睛看向低处,学成不爱听时两眼看向左右、时常眼神涣散。她问儿子问题,学成同意时两眼看向低处、眼皮耷拉,不同意时顾看左右、脸蛋侧着。在深圳的那段日子,起初学成着实没有任何反应,后来渐渐地眼神里有了动静,外人也许看不仔细、瞧不出来,但晓星这个作母亲的看得明明白白。她告诉儿子他们俩要回乡时,学成是同意的;当她强迫孩子跟爷爷说话时,学成是拒绝的。 “那小狗取什么名字呀?”晓星问两孩子。 “叫小黄行嘛?”哈哈抬头请示。 “再找找,有没有更好的?肉肉?球球?小懒虫?”晓星提示哈哈。 “小懒虫好听!” “还有毛毛、可乐、跳跳……刚才小猫猫的名字是你取的,小狗狗的名字让学成叔叔起行吗?”晓星跟哈哈商量。 “行。” “那你让小叔叔好好想想,等会儿他想好了,你问他给狗狗取的名字是什么,好不?” “好!” “成成,明天是你九岁的生日,这小猫小狗当给你的生日礼物,好不好?”晓星说完,摸了摸儿子的下巴,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学成没有回避,待妈妈的手离开后,他微微低头,双唇一抿,嘴角弯了。 “姑奶奶我也要!”哈哈撒娇,两眼哀求。 “猫猫狗狗也是你的,你想见它们跟它们耍,马上过来呗!每天一睁眼骑着你的小三轮来姑奶奶家找小叔叔玩好不?” “嗯,嘿嘿……”哈哈乐得吐舌头。 “那以后喂小煤球、小狗狗就是你俩的任务啦!每天早上喂一次,中午喂一次,晚上喂一次,姑奶奶把猫粮狗粮备好了喊你俩,你俩把小盆子端到猫狗跟前喂它们吃,好不?” “嗯,没问题!”哈哈乐得摇摆,惹得晓星轻笑。 晓星给猫狗盖好褥子,起身干活,留下两孩子四眼紧盯两小只。刚足月的狸猫红薯大小,还睁不开眼睛,毛茸茸的小爪子紧抱核桃大的小脑袋,睡着了不时惊厥一下。小奶狗浑身肉嘟嘟的,珠子黑溜溜地望着人,偶尔细弱地叫两下,萌萌的身板脚丫子那么大,一会站起来一会蜷缩着。哈哈忍不住,伸手在竹篓里摸来摸去,或者将沉睡的小猫抓起来玩,或者戳弄呜呜发颤的小狗。学成起先忍着不动不言,后担心小猫小狗受凉感冒,每当哈哈伸手抓猫咪时他总是轻轻地将哈哈的小手拍过去。每隔几分钟,哈哈便伸一次手想摸,学成于是绵绵地阻止他。两小孩如此这般坐在热炕上盖着厚被子,直勾勾地欣赏一猫一狗在睡觉。 一猫一狗两只精灵,活跃了这古旧阴森的院子,哈哈这个小天使,喊散了院子里的上代幽灵,他们在拯救钟学成,而钟学成在拯救包晓星。一切在变好,踩着快乐的魔法节拍慢慢变好。 老院子里里外外铺满了东西,纸箱子塑料袋堆成了小山,昔日的尘埃在中午的阳光中沸腾,冷暖相间的风时不时溜进古旧的房里做客,新换的灯管像火把、如太阳一样照亮了归人的双眸。包晓星在房子里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两孩子之间无言的沟通她看在眼里、乐在心田。一猫一狗加个哈哈,明显转移了儿子的注意力,牵引了他的心境,安静沉寂的表皮下钟学成开始变得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学成在变好,晓星心里如春光般开始明媚。 这两天包晓星忙着收拾房子,日用的东西——被、衣服、枕头、毛巾、洗漱用品等等已各就各位,昨天去镇上买了冰箱、洗衣机、煤气灶和二手桌椅衣柜,席子、柴火、水桶、竹篓、扫帚从大哥家拿,大炉子、摩托车、铁锨、门锁从二哥家借。小姑前天托小麦开着小三轮送来面粉、粉条、萝卜和白菜,大表哥昨天带来了自家种的土豆、大葱和菜籽油,表姐朝芬和表妹启红约好了今晚来家里看她母子,发小雨红这两天一得空便来家里帮她干活。短短几天,属于她们母子俩的小家已然搭建好了。 明天,晓星央大哥带她去村里拜望村长和队长,还有当年在包家垣上专门负责接生的老婆子;后天,按照计划,晓星去钟家湾走一趟,再次打扫钟家的老房子、见见钟家的老人;大后天,她约着维筹、启功去镇上买地溜子,看明年春播的机器价格;接下来,她要一两天时间在打麦场上学习如何开地溜子;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她备些小礼快走一波亲戚;腊月二十四,她自己开着地溜子去镇上采购年货……包晓星的心渐渐变得安稳。 手里存着电影票,心里老惦记着一块看电影的人。周四晚上从妈妈包里取了电影票,周五晚上仔仔拨通了顾舒语的电话,两小人许久不通言语,通了电话嘴里尽是你你我我,聊得个蜜里调油。周六两人约好一起晚上看电影,为了不引起父母猜疑,顾舒语故意在家安安分分待了一整天,六点多晚饭后借口给同学送参考书,出了家门直接打车来到了金华福地小区楼下,彼时何一鸣早在小区西南小门的旮旯里苦等了半个小时。 两人见了面,说不出话,只管嘴角咧了个大,一个捂嘴扭捏笑,一个揉鼻顾盼抖。靠近以后,一鸣先送了件定制文字的体恤给舒语。 “冬天送体恤?”舒语接了礼物斜眼嘲笑。 “我朋友搞定制,顺便给你定了一件!”仔仔挠着后脑勺。 “上面的文字写着什么?” “自己看呗!” 舒语打开白色体恤,见正面印着五个可爱的小写字母——第一个字母是“n”,后面挨着的四个字母是“ssiw”,她看了几遍,凝眉问道:“什么意思呀?” “倒过来看!”何一鸣低头捂嘴。 舒语将体恤倒过来,重看以后,俯仰大笑。两人你指指我指指你,如此走了许久,舒语收了体恤,掏出来一样东西递给何一鸣。 “哎!给你的!” “什么?” “钥匙链,一人一个!”舒语说着掏出了自己那件一模一样的钥匙链来。 “谢谢哈!”一鸣握在手里端详片刻,然后妥妥地放进包里。 “呵呵呵……” “看完电影我送你回去。” “好。” “下周考试,没想到你爸妈还能放你出来。” “因为他们都觉着我最近为考试学得很累,也想让我周末休息一下。” “放寒假了干什么呀……” 两人在夜色中慢悠悠边聊边走,到电影院时舒语选了电影,两人进了七点整的这一档放映室。舒语选的是科幻片,自己本不喜欢,为的是何一鸣爱看,同时这部片子时长最短。一鸣跟舒语挨着坐在第九排中间,两手放在膝盖上,扣来扣去,想朝左挪移十厘米,鼓了一个小时的勇气,还是失败了。电影里放的什么他几乎没看,斜身朝右后坐着,两眼珠子费劲地瞅着舒语,所有的注意力却在自己的左手上。怎么拉个手这么费劲儿,少年无数次鼓起勇气,无数次按捺住,还要恼怒地假装膝盖骨发痒。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半小时,什么也没干,电影结束了,两人双双出来了。 出了放映室,仔仔一路摇头晃脑怪自己没出息,走到售票处,舒语在前一鸣在后,川流的人影中少年忽看到了不该看的人,一时间身体僵住了。 “我哥哥!”人群中,一小孩指着一大孩脆亮犀利地叫喊。 (本章完)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