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没啥意思!怕你脑子不够数,还把眼睛祸害了!总得留一样好的吧!”老马说完呵呵笑,笑完将生下的几个樱桃倒在桌上,自己端着小碗出去了,留下个翻白眼的少年郎鼓着腮帮子。 晚上九点,包晓星乘坐的高铁准点到了西安站,转站后十点半到了大荔站。此时表弟张启功和小麦已经开着小三轮车、带着军大衣在站外面等着了。包晓星取了行李、带着学成回到小姑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没成想大堂哥包晓权、二堂哥包晓志一直在小姑家候着她。众人见面后没有多聊,两个堂哥将她的行李直接拉回了包家垣,晓星和学成则留在小姑家住了一晚。 昨天在电话里包晓星只告诉亲戚们她儿子生了病,却没有提及是什么病,待这一晚众人见到她们母子以后,十来双眼睛围观那个期盼已久的男娃娃时,才赫然发现孩子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一句话不听——跟个小哑巴似的。彼时,这些上了年纪的叔伯、姑爷姑奶们才知道娃儿得的是一种叫做自闭症的心理病,晓星谎称病因是学习压力大、学校环境太压抑导致的,所以才决定回到乡里换个环境养病。 真正的罪魁祸首在哪里呢?钟理面对妻儿离开是何种反应呢?说来匪夷所思。 近来,老汉钟能每天会将儿媳和孙子的动态说给儿子听,满心希望儿子能振作起来重新开始,巴巴地盼着儿子能去挽留学成他妈。天天唠叨,奈何天天没动静。周二这天晓星要走、钟能去送,老人早提前在儿子面前说了好几遍,奈何钟理无动于衷,谁想偏偏在周一这一晚一直没有回家。周二早上钟能起床时发现儿子不在屋里,上午送走孙子累得回家时发现儿子依然没有回来,半死不活的老头哪有出去寻他的心思,失去孙子的心酸占满了整个心房。下午出去干活,还是没见钟理人影儿,晚上回来家里还是空荡荡的。中途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打不通,到了下午五六点能打通了,却被他没说话挂了。老父见此,唯有叹息。 无巧不成书,不怪难远传。 周一这晚,钟理喝到凌晨两点,酒后走了两三公里,实在累得走不动了,他寻到一处大商场门口倒下了,睡在了商场门口的长条凳上。凌晨四点,一个提着大布袋的流浪汉路过这家商场,发现了门口的钟理衣衫不整。流浪汉上前摸了摸鼻息、闻了闻鼻子,得知是喝醉倒在此处,于是坐在了钟理边上。 没多久,流浪汉见周边无一人,于是偷偷伸手,摸向钟理的下·|体,手口并作,张牙舞爪,肆无忌惮。有了知觉的钟理慢慢睁开眼睛,一看这情景先吓醒了三分,定睛一看,大声一呵,起身来抓着那流浪汉开始暴打。谁成想他高归高、大归大,体型实比流浪汉大几轮,奈何酒喝多了身子失重,没打几下自己先倒下了,还把那流浪汉顺带拽倒了,流浪汉见状反过来打他。两人如此纠缠,又打又骂的,惊动了周边的保安。 四名保安将两人扣了下来,凌晨六点几人看了商场大门前的监控以后,尴尬恶心的保安队长主动联系了民警。民警为凑业绩欣然接收,调了监控记录哭笑不得,将两人先关了起来,待天亮了、领导同事上班以后再处置。九点多,派出所的在编人员几乎全到了,民警们看了监控小视频皆把这桩子事当笑话看,过了几道子手续,钟理被层层批评说教以后,下午四点优先放了出来,流浪汉继续被关着。 人自己倘掉了脸皮,遇到的全是不要脸的事儿和不要脸的人。 流浪汉强奸醉汉,醉汉拳打流浪汉,最后两人互掐,保安送进派出所。 从派出所出来,邋遢肮脏、半脸胡子、头发随风倒的钟理身无分文、又饥又渴,手机只剩一点点电量,他查了回家的路线以后便关机了。好似朝圣一般,他一脚一脚地往回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区,经过一个又一个地铁站,途径菜市场、别墅区、小学、中学、公交站、公园、小河……在一个大道绿地上,他忽地见到了摇摇欲坠的夕阳。 大国之都的夕阳,可遇而不可求。一个人得爬到多高,才能假装惬意悠然地俯视每天的橙红落日?男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太阳下山四周昏暗,直到清洁工把他视为流浪汉从那一片纯净的草地上赶走。 他害怕日光,害怕日光下的自己。黄昏以后,他该感到放松才是,可是,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难过。他如此迫切地想要回家,想见到他的家人,见到一脸大汗给他端饭的父亲,见到满脸带笑为他开门的妻子,见到沙发一角乖巧懂事的儿子,见到调皮活泼、小大人模样的女儿。当然,钟理知道晓星今天走了,他知道她带走了儿子,他知道她心里怀着多大的悲伤和怨恨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从未有过的清醒,所有才涌出从未有过的痛苦。 今晚,他该去继续喝酒麻醉,还是回家倒头便睡? 电话又响了,他打开手机一看是父亲的,鼻子一酸潸然泪下。他接通,又关了。这一夜,他该怎样度过?这一生,他该怎样度过? 从晚上十点到凌晨六点的八小时并不难熬,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这八小时令他束手无策,而早上六点到下午两点的八小时让他感到茫然恐慌。白天使他生不如死,他如此惶恐,所以总是选择喝酒、夜行之后凌晨六点上床睡觉。 晓星的离开将这一天染得太过悲伤,流浪汉的骚扰和撕打让这一天变得恶心黑暗,男人好累。他已经连着很久没有睡觉了,他累得几乎走不到自己的床前。他害怕如果今夜晚上十点睡着的话,第二天早上自己会在阳光下睁开眼睛。他害怕当世人争分夺秒地奔前程时,自己却坐在阳光下不知光阴如何一步一步地从脸上踩过去。 城市啊,为何你如此聒噪?路人呐,为何你如此匆忙?主宰者呀,为何你如此虚荣? 人为何会变得绝望?大概是因为自己再也看不起自己了吧。灵魂将自己定义为恶心的流浪汉、没用的酒鬼、害人的废物,所以千方百计地麻痹肉体不让双眼看见自己的恶心嘴脸。任是谁成了那肮脏龌龊的酒鬼,恐怕此生都不愿再见阳光了吧。 墨绿掺着土白的西岳华山伫在眼前似伸手可得,蓝天之下群山起伏纹理清晰,走在大道上游人皆有一种背靠昆仑仙山、行于天山之盼的渺茫感。无论在中央大街的哪个方位,人们皆可看到绵延无尽的高山矗立在眼前——这景象,并不常见。 周三下午三点刚过,华阴市中央大街上,四个男人正并排行走。中央大街一到周末人流密集、商铺热闹、吆喝声此起彼伏,作为市里面最大的商业街,中央大街来经商或爬华山的外国人星星点点煞有看头,两边的欧式建筑别有风情,街上的长腿美女时有碰到,偶遇的攀岩达人自成风景,小小一个地级市,风物真个独特。 四个老爷们正走着,其中一人着黑皮鞋、老板裤,上身里面穿件老式西装,外面套个黑色超大羽绒服,脖子上还系条灰色围巾。这人气势恢宏地与朋友正并排走着,蓦地对面来了几人,迎面撞着,此人朝右斜着身子让路,不提防左侧撞了一下,他转过头朝左说了声对不住,却并未见到左侧之人。人流中右侧又被撞了一下,他转过头又朝右看去,也没见着人脸。小小一个华阴市,没想到街上这般拥挤。 今天,他要请三个人吃饭,一个是他华阴的老朋友刘哥,另两个是朋友介绍给他的老板。请人吃了饭,他打算去人家厂子里参观一番取取经。提前跟刘哥招呼过,他俩商议后确定请对方吃火锅,华阴市最好的火锅店正开在中央大街上。在街上穿来穿去,四人终于到了火锅店里,进店后选定座位,他请客人先点餐,客人点菜时他准备去吧台买烟。刚一离座,一摸兜,哎呦一声。 “啊呀!我钱包丢啦!手机也丢啦!”马兴邦摸着兜大惊失色。 “啥时候丢的?”兴邦华阴的朋友刘哥站起来忙问。 “刚在街上,被人撞啦!哎呦该是那时候被偷了!你赶紧给我打电话!”兴邦指着刘哥的手机催。 打了三通,嘟嘟嘟地没人接,果真是丢了。 “要报案吗?”旁边坐着的厂长绿着脸问。 “哎……没用!这条街上没有监控镜头,我又没看清人脸,报了也没用!”马兴邦叹气。 “那咋整?这饭还吃吗?要不先去找东西吧,身份证手机最重要啦!”六十出头的小老头刘哥不愿意白掏钱。长久不联系,人情自然淡。 “呃……”兴邦犹豫片刻,忽地满脸通红朝向厂长和厂长秘书两手作揖:“张总,对不住您啦!真是对不住喽!我下午去不了了,咱改天约吧!” “哦!哦……没事没事。”张厂长不情愿地抬起了屁股,秘书也皱着眉站了起来。 “要不咱们改天约吧!今天马总真是倒大霉了,我送张总和何秘书出去吧,等我们马总这边准备好了,再去咱厂子里参观,到时候怕不是马总要请张总吃三回火锅呢!出门在外,路上被偷,实在扫兴!今天运气不好,小鬼太多,咱也别谈正事儿啦,省得跟着倒霉头!张总您说是不?”刘哥笑哈哈地在中间调节。 “是是是!行吧行吧,走吧走吧!白折腾啦!”张总离开座位,走至兴邦跟前道:“马总,那下次再说好吧?”张厂长临走前无奈地伸手和马兴邦握了几握。 “张总对不住啦对不住啊!您慢走!慢走啊!”马兴邦弓腰哈背地将张厂长送出了火锅店。 “不点了不点了!我们有急事,走啦!”脸色不好的刘哥怒冲边上的服务员吆喝。 服务员一听,立马变脸,切了一声,白了一眼,收了菜单,扔了一次性水杯,重抹餐桌。 “邦啊?真丢了?”出了火锅店,刘哥问兴邦。 “我骗你干嘛!真丢啦!我东西放在两兜里,两个都丢啦!”兴邦急得将空衣兜掏了出来。 “这他妈也太倒霉啦!好不容易我给你联系上人家张厂长,你看咱这运气!”一脸皱纹的刘哥拉着脸埋怨。 “在外这么多年,头一次被偷得这么惨,还是被咱陕西人偷的!啧!”兴邦啧啧摇头。 “真不报警?” “没用的。”混迹多年的兴邦长吁一口。 “那现在怎么办?你车钥匙呢?” “车钥匙在裤兜里,不过驾驶证在钱包里——被偷啦!”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