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第242章 82中 冬至怨怼为新春 陈络抱得美人归 “爷爷,你这么有经验,见过那么多的人,你说钟学成是怎么了?”周六晚上九点,三代人坐在沙发上闲聊。 “被打怕了,爆发了呗。搁你天天挨打,迟早有天爆发,只不过人跟人爆发的方式不一样,有些人对内爆发,有些人对外爆发,有些人是内外齐爆发。打别人的时候也打自己,爷三十来岁时见过这场面。” “那你说被训傻了会咋样?像我二哥这种是对内爆发还是对外爆发?”桂英闲得挑刺。 “今晚上酸辣肚丝汤喝多了吧你!”老马白了她一眼,咧着嘴眉头紧皱。 “所以……爷爷你的意思是他……精神没问题咯!”仔仔猜测。 “我问过你钟爷爷,他说娃儿是不吃饭不说话,没其它大毛病!要是手脚抽搐、嘴里吐沫、胡言乱语、大小失禁、疯疯癫癫的,那才是精神问题吧!”老马说完转头面对桂英,意在求证。 桂英摇了摇头,两眼半闭着小声说:“反正不太乐观。” “学成以前特别乖,很腼腆,从来不会打人的,那天打漾漾打得很响,我当时吓坏啦!我都没打过她呐!”仔仔说完瞟了眼妹妹的房门,此时漾漾刚睡下。 “你没见电视上演吗?全家被杀励志报仇的、宫斗戏被欺负突然心一黑开始反抗的、受人侮辱被人打骂寻思改变自己的……我看啊,学成纯粹受了刺激,一时半会儿拐不过弯儿来!”老马说完喝了口茶。 “我想建议……她去医院测一测娃儿的精神状态,啧哎,没敢说出口!”桂英发愁。 “别拿人家当傻子,你能想到的人家当妈的想不到?兴许人家老早想到了,只是不愿意罢了。”老马说完一声叹。 “要真是精神上的病,一直拖着不愿意……会不会被耽搁了?”仔仔皱着眉左右问。 大人旁顾左右,抠鼻子的抠鼻子,吹茶水从吹茶水,沉默。 “整整一星期不开口说一句话,七天呀!搁我我早憋死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说话我都开始自言自语啦!一个人怎么可能整整七天不说话呢?”许久后,少见多怪的少年高声表达立场。 又是一阵沉默。 “大你缸子里泡着的是仔儿他奶寄来的茶叶吗?”桂英岔开了话题。 “嗯,劲儿小,味儿香,还不赖。” 说完老马喝茶,桂英抠指甲,留下个少年郎干瞪眼。 真是忙碌的一天,晚上九点,钟雪梅下了公交,从学校西门回宿舍,一路上累得频频打哈欠。一份家教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了,她必须得再找份兼职。十月份国庆期间她加入了学校里一个勤工俭学的组织,里面会有师兄师姐不定期地提供一些兼职机会——写文章的、发小广告的、做服务员的、做家教的、做模特的、做小时工的……雪梅一直在关注。自从得知弟弟生病以后,她几乎一天看十来次兼职群的消息。周四终于让她揽到一件活——帮一家健身房发传单。今天前半天去市中心发传单,后半天回渝北区给学生补课,晚上回到学校,女孩真得累坏了。 妈妈每个月一号会准时给她打生活费,额度并不低,她的生活费在女生宿舍中算是中等偏上水准了。爷爷一打电话便问她缺不缺钱,平时得空了总爱给她发红包——八十八、一百八十八、二百八十八,国庆期间爷爷还给她发了个五百八十八的大红包。单纯的女孩每次收到爷爷的红包特别难受,哽得流不出泪,卡得说不出话。事实上,钟雪梅从来不缺钱,暗地里她一直有一笔小储蓄,从初中开始存的——压岁钱、生日红包、升学礼金……十二月存款刚出三万。 既然如此,女孩为何这么辛苦呢? 只因为钟雪梅太过懂事,看得太过清楚。雪梅高三时已经发现铺子的生意不顶用了,从稀疏的账目、客流的鲜少、妈妈的神情、爷爷的沉默中她看得出来。家里欠了多少钱她不清楚,但她从妈妈迅速的衰老、身兼两份工的超常忙碌、爷爷年近七十破天荒地出去工作看得出来。如果家里一切顺利那当下的收入是勉强可维系的,倘一旦家里出事了,哪里去取钱呢?爷爷老了,经常说他腿软,万一哪天倒下了药费从哪儿来?弟弟经常挨打,雪梅早发现七八岁的弟弟和三四岁的弟弟不太一样,倘有天弟弟出了幺蛾子怎么办?妈妈一个人撑着一大家子,若妈妈哪天病倒了谁来还账养家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道理钟雪梅好似生下来就懂。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过度的思想负担让钟雪梅不能享受这个年纪的美好,面对喜欢她的、她喜欢的师兄陈络,她总是在打退堂鼓,不敢上前一步。她习惯摆出各种看似合理的条条框框在这份感情中间,她失控地给原本简单的校园恋情加了很多障碍。也许是千疮百孔、走风漏雨的家庭拖累了,也许是太过懂事的自己拖累了季的自己,也许是自卑、羞涩、内敛、深沉阻碍了她在英俊魁梧、才华横溢、火热不羁、备受瞩目的师兄面前做真实的自己。 念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 学院里的师兄师妹们个个好奇陈络师兄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闭月羞?千金小姐?优秀卓越?同学们自然而然的假想与自己毫无关联。钟雪梅不想让同学发现或传扬师兄的女朋友整天在做兼职——各种各样的兼职。可她能放下兼职吗?为何在师兄和兼职之间,她毅然决然不需思考地总是选择后者,而每在选择之后,她无不会陷入无尽的后悔自责之中——循环往复,不能自拔。钟雪梅不喜欢师兄陈络吗?怎么可能! 女孩意乱情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啦,处处不自在,处处不自信。累坏了的钟雪梅因为昨天失约师兄的事情失眠了,她感觉自己变成了爱情和面包之间的那头布里丹的蠢驴,左看右看,右看左看,最后干巴巴地站在中间,一直犹豫。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周日一早,老马起床后吐了几口痰清了清嗓子,然后来阳台边撕老黄历。今天是二零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二号,农历十一月廿七,己亥猪年丙子月癸巳日,今日宜装修、结婚、领证、动土、安床、订婚、上梁、作灶;忌搬家、开业、入宅、开工、出行、安葬、开张、旅游。扔掉昨天的老黄历时,老马赫然发现今天的纸张上还有两个大字没读——冬至。 “冬至啊今天!” 老马自言自语,瞅了眼自己身上的短裤、凉拖,哼笑一声。随即填烟末、抽水烟,过程中不忘给老二打电话催促寄烟的事情。五十多年的老烟鬼倘断了烟叶,那跟断了半条命没什么区别。得知烟叶在路上,老马放下了一颗心。正抽着他掰指喃喃掐算。 “冬至下来是腊八,腊八完了是小年,小年过了就除夕了。十天、十五天、三十天,哎呀呀,再三十二天就过年啦,咋一点点年味儿没有呐?” 七点多老头出去买早餐,九点多大的小的均醒了,一家人难得地凑齐了吃早餐。漾漾毛发倒竖,昨天的蒜苗辫今天成了雨打的狗尾巴草;桂英也好不了多少,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角屎飘飘欲坠;仔仔身上到处垂着绳子,一身短袖短裤也不嫌冷。 “今天是冬至,你不包些饺子吃?”老马故意埋汰桂英。 桂英已经十来年没有包过饺子了,三代人一阵轻缓的笑。 “我算了算,还有三十二天过年。”老马说完朝嘴里塞了个水煮蛋。 “天呢!这么说期末考试的时间更近了!压力好大!”仔仔插话。 “今年怎么过年呀?”老马问桂英。 “噗——买点瓜子,每人买身衣服,除夕贴个对联窗,初一准点发红包、打电话拜年,年后有空了和晓星他们家一块吃饭一块出去玩,还要咋地?就这样啊!”昨晚失眠的马桂英有些提不起劲头。 老马听呆了,眨了几下眼,问道:“不去你婆婆家?” “正主都搬出去住了,还去婆婆家干什么?”桂英想到致远还是气。 老马望向了仔仔,两眼瞪着有点失神,嘴里的鸡蛋也没再嚼了。 仔仔解释:“原先去,我小时候去得多,我奶奶嫁给张爷爷以后,不方便了,就不去了。已经好多年没去永州过年了,但是中秋国庆、端午清明我爸经常去,放暑假了我几乎每年去。” “哦这样啊。我还想着你们要是去湖南过年了,我和你钟爷爷、那个马爷爷,我们三人一道在深圳旅旅游、打打牌、唱唱戏。”老马说完一声哼笑。 “想得美!拢共七天假,最多十天,能干什么呀?前三天睡觉,后三天睡觉,中间四天还是睡觉!累了一年了,全靠着年假补能量呢!”桂英说完打了个哈欠。 老马白了一眼,牙缝里过了一口冷气,问:“那打扫卫生、洗被褥、蒸馍、炸油锅、做烧肉、包包子、包饺子,谁做?” “呵呵呵……鬼做!我来深圳以后就没做过啦!一年到头累死了还搞那些!”桂英连连摇头。 “你不弄那些,那叫过年吗?哦你从来没给娃儿们炸过油锅呀!”老马的表情有点神乎。 “结婚后弄过一两年,一搞一整天,我炸的我都不想吃,第二天搞卫生又是一天,家里油腻腻的一股味好几天也散不开,又累又脏还整不出名堂,这不是自找苦吃吗?你想吃麻你自己炸嘛。”桂英说完斜眼大笑。明知老头不会,故意气他。 “懒!你纯属懒!炸麻有啥技术含量,一年两年不会,三年五年自然熟,你是懒得不愿意弄,扯啥扯!” “诶对对对你说对了,我就是懒得不愿意弄!”桂英说完狡猾地瞪着老头。 老马拿她没办法,也不能架把镰刀逼着她做。在屯里,在整个渭北乃至整个陕西、整个北方,过年有一套规规矩矩的大流程,人们一道一道做完了那才叫把年过了,现在桂英两手一拍啥也不做,这还叫过年吗? “弄得没意思!”老马连连摇头,满脸蔑视。 “我亲爱的老村长,深圳是全中国最大的移民城市,彻彻底底的、最完全的一座移民城市,一年四季路上车最少的时候正是过年的时候,每年一到过年街上冷清得跟鬼城一样。有钱人趁着年假去欧洲玩,没钱的出门去趟红树林远的爬个凤凰山得了,老家有人的全回老家过年了,像咱这样的——下有四岁小孩上有七旬老父——不窝在家里数红包还想干啥?村长你是不是对深圳有什么误解呀?你是不是又把深圳幻想成了马家屯了?我告诉你,光漾漾幼儿园的奇葩作业我都应付不来——什么找树皮做手工、在鹅卵石上画画、录背诗词的视频、户外捡瓣做蜡……反季节的时候老师让找只海鸥跟海鸥拍照!有回做木工我直接买了条锯子捣鼓了一整天还没结果!正事且干不完,你还让我还炸麻!呵呵弄热闹吧!” 第(1/3)页